感叹大寨

李秀文

坐落在太行山黄土高坡松溪河畔的大寨村，曾闻名遐迩，享誉中外。在轰轰烈烈学大寨时，我曾率队到大寨参观学习。当时，我还是二十几岁的小青年，光阴荏苒催人老，一晃就是四十年，如今已年过花甲。历久铭心，我一直珍藏着难以忘怀的大寨情结，总惦记再去看看，退休后的一个仲秋，终于如愿而至。

记忆中的大寨门楼又呈现在我的眼前。门楼上彩旗飞扬，两个鲜红大字“大寨”依然夺目生辉，两侧“自力更生、奋发图强”巨幅横标，鲜明昭示当年人尽皆知的大寨精神。村口的那棵老柳树历尽沧桑，枝繁叶茂，形似苍龙，见证大寨的今昔巨变。

导游小方活泼开朗，介绍大寨的发展变化如数家珍。她指着用彩瓦平房围起的大院快语连珠地说：这就是当年大寨大队接待参观者的招待所，建筑面积1.7万平方米，现已改建成大寨旅行社。在全国学大寨的20年中，曾有28位副总理以上党和国家领导人、50余位部长级干部和18位外国首脑在这里下榻。那时曾接待过134个国家和地区的25000多名外宾，国内来的人不计其数，多数都住在这里。现在大寨成了旅游胜地，中外游客纷至沓来，每年接待30多万人，一年旅游收入上千万元。”

大寨腾飞看今朝，春风春雨逐春潮。在改革开放的春天里，大寨又一次崛起。宽敞洁净的大街两侧楼房林立，新建的小学校园、保健医院、科技大楼，鲜花绿树环绕，红旗迎风飘扬。一座四层大楼前，“大寨经济开发总公司”的门牌赫然醒目，小方说，当年大寨铁姑娘队长郭凤莲就是这个总公司的董事长。她见我们对这里感兴趣驻足不前，又打开了话匣子。原来，大寨曾走过一段固步自封的弯路，一度不求进取，守着梯田和荣耀过日子。1991年郭凤莲重返大寨，带领大寨学全国，转变观念，改革创新，招商引资，兴办企业，翻开了历史新的一页。近20年，他们引进资金上亿万元，与省内外联办企业15家，以“大寨牌”商标注册的系列产品9类50余个品种，名牌产品声誉远播，绿色食品产销两旺，年工业产值11亿元之多，年人均收入几年前就已达18000元。

最早的大寨新居，如今成了最热闹的商业旅游点，“下层窑洞上接楼”式的特色民房已无人常住，依山层叠排列，留作游人观光。农家客栈、美食餐馆、特产商店应运而生，游客慕名而来，终日络绎不绝。街面商铺生意红火，地产瓜果香甜诱人，手工制品精巧别致，物美实惠，不用侃价。在一家餐馆旁有个深灰色门洞，两侧彩灯悬挂，门楣明示“陈永贵故居”。时隔40年，我又一次走进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。窑洞瓦房，平凡无华，前院南墙下陈列着主人用过的犁、耙、耢、锹、镐、镢头各种农具。正窑是会客之所，摆着两把竹椅和掉了漆皮的木桌。让我感受最深的是镶入镜框里的25张旧时发票，这是陈永贵在中央工作期间的部分付款收据。他从普通农民贵为副总理，仍保持纯朴风范，将按规定迁往北京的全家户口追回大寨，挣的是农民工分，分的是农民口粮，无论在中央开会，还是到地方调研，凡属个人消费，一律照价付钱。他曾语重心长地对身边干部说:“我心疼集体的钱，那是老百姓汗一把泥一把挣来的，咱当干部的去折腾、去挥霍，良心狗吃啦！”我洗耳恭听故居主人的往事，仔细看那一张张发黄的票据，不由情动泪下。“宋立英旅游纪念品商店”就在她当年的住房，门牌不大，名声在外。我让小方带路去看望这位有名的女铁人老模范，提起当年我们见过面，她兴奋地拉着我的手坐在一起，像见了亲人一样热情谈笑。她已年过八旬，满头银发，精神矍铄，每天像上班一样坚守店铺，边卖货边签名售书，向游人宣讲大寨的历史和发展，成了游客必访的名人，人们夸她“坐在家中不出门，一年迎宾上万人”。临别前，她邀我在周总理接见合影前拍照留念，并将中国邮政为她特制的“大寨精神的践行者老党员、老劳模——宋立英”集邮册签赠给我。这份厚礼令我爱不释手，时常翻看，激励自己老有所为。

如今的大寨人，已全部搬进了统一规划、统一设计、统一建筑的田园式别墅。雪白的楼壁，金红的琉璃瓦，在明媚的秋阳下耀眼夺目。家禽家畜舍饲圈养，每户都有沼气池，即可消溶禽畜所生垃圾，又可产出家用绿色能源。院里院外整洁干净，花草树木生机盎然，瓜果蔬菜芳香四溢。今非昔比，生活条件两重天，家家住别墅、开小车、分股份，少有教、老有靠、病有报，好一派富裕祥和的小康景象。

过去一向以梯田示人的虎头山，早在1995年就被省里命名为“大寨森林公园”，列为“山西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”。我站在虎头山上，忆往昔看现在，心潮澎湃，感叹万千。当年我们来大寨参观学习，正赶上三战狼窝掌，铁姑娘们大展英豪，冒着早春的寒冷战天斗地，挥汗如雨。工地上红旗招展，热火朝天，欢声笑语中挥镐扬锹，车推肩挑，搬山填沟造平原，场面壮观，铭记心田。今天再看虎头山，天翻地覆，令人震撼。往日的层层梯田变成了层层花坛树海，座座天池映亭廊，处处管网喷雨雾，滋润着花草果木。山路随坡而上，信步赏心悦目，各色林果挂满枝头，百花争奇斗艳，松柏层叠耸翠，蕴含灵秀之气，溢动神韵之美，可谓世外桃源天然氧吧。

位于虎头山北不远处的“大寨展览馆”，是一座琉璃瓦仿古建筑，四周松柏柳槐环抱。步入展厅，心生虔敬，实物和图片互语，历史与现实相继，揭示两次建设新大寨的全过程，展示两代大寨人的精神风貌。我在追忆历史中感受辉煌，在赞赏现实中感叹灿烂。过去，大寨人用双手把贫穷交给历史，用双肩担来幸福；新时期，大寨人用改革筑就精彩，用创新书写壮丽。

依依不舍地走出大寨，却走不出萦绕心中的感叹。大寨人忆昨天、干今天、想明天，正在创造繁荣的现在，超越光彩的过去，奔向美好的未来。